全民目击2013

                                                     何帆（最高人民法院法官）

一直感慨内地没有真正的律政剧，朋友力荐新片《全民目击》，微博宣传也说此片打造了内地检察官银幕新形象，看完之后，觉得还是以“狗血亲情伦理大片”冠名较妥。若论专业，这部电影哪里是在传播检察官正能量，简直是比山西副检泡KTV更黑的“高端黑”。除了黑检察官，影片连法官、律师、警察、记者也一道黑了，唯一伟光正的形象，反而是孙红雷饰演的富商林泰。下面细表：

故事通常应靠结构支持，平心而论，《全民目击》叙事结构虽然老套，但顺畅轻巧，以检察官、律师、父亲三个视角推进故事，逐层揭示真相。三个视角得以展开的核心舞台，都在法庭。这个结构要立起来，必须建立在丰满的法庭戏基础之上，而这恰恰又是本片最弱的地方。编剧或许不了解诉讼程序，或者对中国式庭审有太多一厢情愿的想象，又或是穿越到英美法系的法庭，最后，庭审戏就做成了一锅四不像的杂烩。

法庭上各种设备乱拍，闪光灯忽闪忽闪的情况，在世界任何法院都很罕见，姑且算编剧心目中庭审公开的美好愿景。检察官、律师盘问被告、证人时满嘴跑火车也罢了，现实中类似情形也不是没有。检察官不主动回避也罢了，毕竟也非法定回避情节。法官问些不着边际的问题还是罢了，的确有个别法官驾驭庭审能力较差。

问题是，美女检察官助理的刑法是法理学老师教的吧？先说了商业诈骗罪、金融欺诈罪两个子虚乌有的罪名，然后又说，这些不属于犯罪。如果只是民事欺诈，你检察院起诉个毛线？余男饰演的律师号称国内一线大律师，上来就说这个案子被告肯定得定罪，唯有年轻和单亲两大优势，接着部署手下大搞煽情战术：雇水军发帖，造网络民意，教唆其他律师总结陈词时先哽咽，再流泪，后催泪。与其如此，还不如安排女助理晕倒公堂。若这就是最牛律师的形象代表，真是对田文昌、李贵方等大状的羞辱。

另外，最后一场庭审戏，被告被起诉的罪名可能被判死刑，律师却没有出庭，这庭是怎么开起来的？至于剧中涉及的律师伦理，更是混乱不堪，根本弄不清女律师到底是想坑女被告，还是打算坑她爹。

郭富城饰演的铁面检察官童涛，整了林泰整整十七年黑材料，两次起诉都因证据不足而失败。这样的结果，要么说明童检整合证据能力不够，要么说明林泰身家清白、难以入罪。总之，童检察官那么不依不挠、苦大仇深，起码从现有情节上难以解释，死扛着反而有迫害民营企业家之嫌，无法唤起观众共鸣。另外，从后面的“坑爹”情节来看，林泰这人“恶”的一面实在没显现出来，至少，人物形象不够丰满。

其实，剧中的案件虽简单，但的确有文章可作。例如，从影片开头展示的检方证据来看，证明被告林萌萌有罪的证据并不充分（视频没显示真凶，其他证据以传闻证据为主），罪名到底是故意杀人、故意伤害、过失致人死亡，都可以再推敲。女律师如果上点儿心，弄成意外事件脱罪也不是没有可能。鬼知道她为什么上手就断定要判十五年？剧情如果安排女律师从证据着手，攻击检方证据链，展开对攻，进而围绕是否有罪、重罪轻罪进行辩护，从一开始就可以撑起一个精彩的故事。当然，电影也交待了，律师一开始就打算走情感路线，后来接了电话才改攻控方证人。

控辩技能上看，无论是第一场庭审中的律师逼问证人，还是第二场庭审中的检察官追问被告，都是利用言语技巧击溃对方精神防线，靠对方失控自认或失误漏嘴取胜，这在现实的法庭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也谈不上是真正的诉讼技巧。而且，警察和法医不是吃干饭的。就算有被告人自认，但汽车强力撞击造成的后脑创口，与直接把脑袋摁在钉子上造成的创口，肯定有很大差别。即使林泰承认杀人，与尸检报告和现场情况不符，一样不能定罪。

这部电影最严重的硬伤，就是律政剧或推理剧的生命线：逻辑。本片有几处情节，逻辑上根本无法自圆其说。例如：林泰为什么要把伪造的视频给律师，他如何算到女律师倒贴200多万，也要把这个视频给检察官？让人直接发给检察官，岂不是更便捷有效？童检如何鬼使神差到了伪造的现场？

当然，从外行的角度看，这还是部有诚意的电影，导演、摄影都很用心，演员也非常用力，如果能在结构、逻辑和专业上下更大功夫，或许会成为中国法庭电影的开山之作。最后，余男的招牌表情，常常让人出戏到《敢死队2》，疑心她会突然一把扯下西装，掏出两挺AK47，闹法场劫囚车去。

打着悬疑的旗号，拍的确是亲情。整部片子的悬疑部分太薄弱，太经不起推敲了。印象最深的是一次开庭那段。把那个律师简直捧到了天上，原以为会有一段很精彩的法庭辩论戏。结果，一开场，傻眼了。毫无张力的演技。傻透了的台词。律师简直是个渣。借用陈思诚的台词，就是个水货。法庭辩论全剧最核心的情节，只看到了检察官的不断攻击，虽然所谓的证据，所有的台词都很粗糙，很经不起推敲，很把观众当傻子看。但是，至少郭富城的检察官有在认真扮演检察官。

这部电影，四星，一星给故事情节。三星给孙红雷。

虽然案件情节证据经不起推敲，但是这如山的父爱，很能唤起观众的共鸣。喜欢那句台词，他用生命换来你的自由，不是让你偷生，是让你重生。所以最后结尾时，女孩的幡然悔悟显得就是那么的顺其自然。

这部电影的拍摄手法很独特，采用不断倒退的方式，让你看完整个故事。看的时候跟闺蜜讲，那个小姑娘和主持人存在感真强。

      我不知道是编剧故意设下的陷阱还是看过的影片过多，从最开始的嫌疑人孙伟到后来凶手是林泰，都在我的猜测之中，我甚至觉得这部电影请来孙红雷和郭富城实在是太过浪费，但是就像我看《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一样，我最后输给了自己的自信满满。

      故事的全盘大翻转从周莉看到孙伟两个视频左右不同脚开始，直到看到电影后的两天里，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林萌萌哭着喊爸爸救我，林泰不知所措的眼神，还有那个龙背墙的故事，我甚至能很有场面感的想到老龙王蜷缩着承受着雷击最后担心小龙王冲出来一头撞死的景象。林泰吼着我会死在龙背墙后！林萌萌停下了奔出来的脚步，满脸泪水。

      最后所有的一切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是的，孙伟不是拿钱送命，林泰也不是一个恼羞成怒的凶手，甚至孙夫人，尽管故意化了妖艳的妆，却依然没办法出色的把自己演成一个爱钱的妖艳女子。周莉遵循了一个律师该做的一切，包括童涛，对林泰有着十几年偏见的人，也做到了一个检察官该做的一切，而我，只看到了一个父亲的垂死挣扎。他不想自己的女儿一辈子毁在监狱里，他选择毁了自己。

   其中只有一点我觉得前后实在差距有些大，就是对林泰的刻画，我不知道那个在乎孙伟孩子名声的人是真实的他，还是那个因为金融诈骗骗得别人的父亲跳楼的他是真实的他，因为在我看来，不会有人同时拥有这两面，或许如果一早就知道林泰是个对下属这么好的人，大家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偏见了，但是不管哪个是真实的林泰，他都是一个深爱着女儿的父亲。

   结尾恰到好处的收尾，林泰温柔的话语，诉说着一个父亲的宽容和爱。

《全民目击》堪称今年国产片的又一惊喜之作，可以说是目前为止内地最好的悬疑律政电影。它逻辑缜密，悬念迭起，用导演自己的话说就是，借鉴好莱坞的技术，结合当下的国情，发人深省。

导演非行是个叙事结构控，几次倒退闪回形式感比较强，对剧情反转也起到了一定作用。影片开头和彼得·特拉维斯的《刺杀据点》不谋而合，以新闻导播间切入事件现场，导播的口令引导着摄影机和观众目光一同聚焦在几位当事人身上。庭审开始，赵小丁的摄影灵活多变，急推，甩，特写，双人关系，再加上凌厉的剪辑，针锋相对的紧张气氛做得相当足。

郭富城，今年连续在两部相同类型的片子里饰演了相同的职业角色。孙红雷演了个类似《边境风云》里的大佬，阴险狡诈，唯家人是软肋。余男，一向是不卑不亢的女汉子形象。几方势力成鼎立之势，每个人都持有自己的视角，都改写了案情走向。郭富城和余男既是对手，又同样执著于追查真相；两人各自面临着情与理之间的挣扎，人物有血有肉。

反观前不久杨采妮的《圣诞玫瑰》，检察官郭富城忙前忙后折腾了半天，最后当事人桂纶镁把前因后果和盘端出，头重脚轻，令人泄气。很多电影都有这样的问题，再比如《寒战》，声势张得老大，结尾编不下去了。《全民目击》的剧本几乎找不出大的逻辑漏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剧情推进相当流畅圆满。就算是闪回略显繁赘，作为受众面广泛的院线片也无可厚非。尤其是最后一次反转，不但不是画蛇添足，还饱含人性思考和教育意义。

前几天看国话先锋的《纪念碑》，导演查明哲说，之所以十三年后再次重排这出剧，是因为它对战争的反思深度至今超越时代——杀人也可以是出于爱。同样，在《全民目击》里，犯罪也可以是出于爱。养不教，父之过，不知同样死在龙背墙后的李双江听闻这部电影会作何感想。

余男饰演的辩护律师如此坚守正义，最终也对恪守一生的职业准则产生了迷惑。法律是不是衡量道德的唯一标尺？舆论暴力时代，不成熟的肇事者该不该受到同情和保护？尽管电影在审查中被删改多处，但还是保留了一个颇有力度的开放式结局。

《全民目击》的剧本是2011年写的，电影是2012年拍的，最后选在2013年上映，预见了李天一案的发生。中国的富二代、官二代和留守儿童一样成了特殊问题群体，官僚主义的荼毒已经蔓延向下一个时代。现在全民都可以是目击者，可案件的真相是什么？真相就是大众相信的东西。陈凯歌《搜索》也有这层意思，可惜浅尝辄止。

前阵子我杂志分别采访并拍摄了非行、孙红雷、郭富城和邓家佳，几位都是对自己十分苛刻的完美主义者，对这部电影他们都努力了。邓家佳今年已经30岁，演一个瘦小脆弱的20岁大学生，减肥减得不成人样。电影投资5000万，为追求大片气魄，非行从好莱坞请来了航拍团队。作为一个普通观众，看过影片能感受到他们的用心，所以在如今国产片良莠混杂的局面中，《全民目击》值得观看和推荐。

       周莉去宿县，童涛也去宿县，周莉是因为看穿了视频的破绽而去宿县，童涛则是为了去宿县而去宿县，影片到了后来几乎已经失控，导演也不再像是个拍电影的导演，倒像是个卖力的推销员，推销一件贴着所谓父爱和救赎标签的劣质商品。
　　林泰的所谓父爱和救赎要达到感人的程度，必须要可信，要符合现实情理，这需要两个前提条件：第一，林萌萌杀人有足够的道德合理性，而且是过失杀人；第二，林泰所处的社会是一个法制高度健全的社会，林泰根本钻不了法律的空子。
　　影片一方面通过童涛妻子和林萌萌同学等众人之口极力美化林萌萌，另一方面则把杨丹搞成一个水性杨花的不正经女人，以此为林萌萌开脱，却没有正面表现林萌萌杀人的现场，这是影片最大的败笔。
　　因为在喝酒泄愤、扬言杀人、当面争吵、开车撞人、扬长而去的整个过程中，林萌萌并没有任何迟疑，表现得比李某某还要可恶，还要令人发指，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同情的。退一步说，就算林萌萌真的像那么多人说的那么好，而且就算当时是在酒后，就法律的角度而言，林萌萌的犯罪也是情节恶劣，难以开脱。
　　看来导演不但法律意识淡薄，而且，骨子里深刻认同即便是杀人，杀车震女也比杀良家妇女危害性小的奇葩观点。
　　至于第二个前提条件，可以回顾一下2009年轰动一时的杭州飙车案，不言而喻。所以，在这样的法制背景下，身价过二十亿的林泰为了捞出自己的女儿居然又是装修红星机械厂，又是请香港演员，还要搭上自己，简直比天方夜谭还要天方夜谭。
　　现实存在，就是合理，既然合理，那就接受，接受之前，美化美化，这是一种中国式的现实主义艺术逻辑。于是，贪官横行，美化贪官，《蜗居》中的宋思明风度翩翩，几乎没有摆不平的人和事；小三泛滥，美化小三，《北京遇上西雅图》中的文佳佳至情至性，终于爱情圆满；总算是轮到富豪了，春晚小品《你摊上事儿了》中的女汉子赵总只是发放了本来就应该发放的农民工工资就赢得掌声雷动，根本就没有摊上什么事儿，摊上事儿的是正直较真的小保安。从赵总到林总，都是同样逻辑的产物，只是林总更加大牌而已。
　　影片最后通过龙背墙的传说对屡见不鲜的中国富二代犯罪现象进行反思，得出的结论是：富二代犯罪是因为富一代的宠爱，只要富一代行动起来，富二代自然能够改过自新。虽然风格接近新闻联播，但是，对于一个经历过广电总局的审查而且对此刻骨铭心的中国导演而言，也只能这样反思，因为以后还要接受审查，所以，可以理解。